如珪如璋

【盾指】永无乡

两千不到小作文,看图写话,写给 @旳--- 的“那是沧海”

BGM:Song For a Lost Love 和歌词没关系,只是我写的时候单曲循环的曲子而已

又:我的缪斯当日已经死去,如今站在灰烬里的,是拉克西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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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罗纳克先生,我们逃跑吧。”指挥使转过脸这么说,于是他们抓起毛茸茸的披风拢到肩上,大步跑出朱红的鸟居。冬日新雪划过他们的脸颊,一触即离,连冰冷的感觉也没有留下。

他们牵着手跑过了春天的原野,雏菊和羽扇豆的根须盘根错节,春雨让土地变色变得酥软,他们的后跟陷入了泥泞里,步履维艰。于是罗纳克把年轻的姑娘打横抱起来,雪白的风帽拖在地上,指挥使心疼得哆嗦了一下,连忙把衣角扯起来,紧紧抱在怀里。

“已经脏了,这样会弄湿你的衣襟。”

“是先生给的礼物,一定是干净的。”

原野又滑又陡峭,罗纳克一步一步跋涉,张嘴时倒吸进一只蝴蝶。黑色蝴蝶翅膀上的鳞粉扑簌簌散落下来,在胸腔中折返不息,直到玫瑰的浓香引它重返自由,却让他们两个目眩神迷。指挥使终于放开了斗篷,衣料在长风里鼓荡两下,慢悠悠地落了地。她扯着春天的裙裾,任凭那位女神的侍从带她一路磕磕绊绊,拨开沉重的星光和月光,踏过轻薄的日光,终于走向秋天的树林。

年轻的姑娘也曾是个小女孩,听闻过种种天真的话语,例如乌鸦会在破晓时分褪去羽毛,变成一张乌沉的写字台,有些乌鸦道行尚浅,在边边角角的地方挠一挠,便会发出粗嘎的笑声。又例如在秋天种下自己的奶牙,按时浇水,向它说出自己的愿望,来年就能见到一棵和自己身高等齐的小树,叶尖上悬挂的牙齿有如铃铛,在白猫和白兔并肩打树下经过时就轻轻相碰,弄出风铃般的响声。她幼年时少得做梦,长大了却爱多愁善感,全然忘却了小时候她也曾向牙仙轻声道出不想巧克力被偷吃的愿望。所以当她站在分开的小道之前,拖着长长斗篷犯难时,小树摇出了一连串表示抱怨的铃声。她不得不转过头,被迫向罗纳克介绍她孩子气的过往。

“罗纳克曾经种过牙齿吗?”

“我帮孩子们种过。至于我自己……记不清了。应该种过吧。”

“是上门牙吗?”

“我想是下犬齿。”

模糊的记忆渐渐聚拢,如同幻影凝成实体,把鲜活的过去一一展开。罗纳克惊讶于过去的记忆如此清晰,仿佛昨日跳入永恒的循环,年年月月,顺遂无变。直到指挥使松开他的手,走向另一边。他第二次惊讶,衣物穿久了贴在皮肤上便无触感,双手紧牵太久,若不松开,他就会忘记那纤细的触觉,像提琴弦上震颤的尾音。

“指挥使?”

“树说我们该分开走,先生。虽然听起来很不靠谱,不过我想这附近没什么危险,所以不如试试看。”

于是指挥使走向左边,罗纳克走向右边,倒悬的镜像吞没他们的身影。白兔坐在罗纳克的肩上,打成死结的长耳朵指指点点,带领他穿越指挥使天真无邪的过往。他摘下两颗牙齿,它们在他手中萎缩成一滩水,只留下黄铜般不断颤抖的果核。罗纳克包好它们,把铃铛般的果核放到胸前,紧贴着心口。心跳一波一波,和果核的鸣响共享了一个节拍。白猫跃过指挥使的脚背,在她向前走时总能及时填补她后脚留下的空隙,免得阴影虎视眈眈,总来侵扰。新雪般柔软的长尾摇摆着,牵引她踏越秋日安静的、金黄的林道,风中传来孩子和成人嬉闹的声音。当他们在夏天的入口相逢时,她的袖口里藏下了两颗铃铛。于是他们睁大眼睛,把其中一颗放进手心交换,另一颗放进眸子里保存。两人的眼眶从此各自嵌入一颗铃铛,就此有了默契。因为铃铛们同出一株母树,用人类的亲疏来算,可说血系同源。

夏天满漾着海洋,他们在果冻一样透明发蓝的海水上行走,浪涛掀翻他们,却并不让他们受伤。翡翠般闪闪发亮的白鸟不断摔碎在崖壁上,它们盘旋在天空,在云上做巢,用自己的羽毛做材料。白鸟永不着地,一生蹉跎而过,只为着在自己择定的那一天俯身冲向崖壁,变成蓬松的粉末。阳光拔地而起,变成无害的光柱自下而上把他们穿刺,偶尔有一株坚硬的,擦破了指挥使的那件斗篷。年轻的女孩把斗篷抱在手上,动作太大,头上珠钿滑落进水里,波浪裂开一个缝隙又迅速合拢,让那支钗子能徐徐而降,落入幽深海底。红珊瑚终于回归了深海,大海毫无芥蒂地接回了它的子孙。

远处的风带来了船歌声,震得他们瞳仁里那两颗心意相通的果核跳动起来。仿佛打开开关,天地终于陷入了旋转的沙漏,罗纳克和指挥使站在天上,眼睁睁看着船歌指引着白鸟们纷纷扎向海面,变成同样银光闪动的沙丁鱼群,互相催促着跃出海平面,在悬空的海浪中游曳不止。于是在窒息的深海里,指挥使看见罗纳克向她张开了双臂,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向前一扑,半身浮在空中,半身陷入提琴的拨弦,就此逃离了永不止息、永无宁日、永未消解、永难诠释的冬日。

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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